贾樟柯《任逍遥》

前不久，我才看到了贾樟柯的《任逍遥》。在日本，以《青の稲妻》为题于2002年早已公映的这部影片，我以前却不知道，想来有点惭愧。我虽不知道为什么译为如此题目，但其与源自《庄子》第一篇《逍遥游》的原题毫无联系，总让人觉得很遗憾。剧中人物都夹在产生于改革开放之后的巨大体系性缝隙之中活着，其生存看上去似乎很“逍遥自在”，他们也希望活得更“逍遥自在”，但实际上，都被牢牢地镶嵌在特定的境况之中，而沉淀于绝望之中。毋庸讳言，全球资本主义的进程给中国社会带来了剧变，而其最为凸出的表现便是城乡分化问题（或曰三农问题），这已经是广为人知的事情了。然而，这部影片描绘出一些城市青年人的生活。他们在长途汽车站的周围茫无目的地过着得过且过的颓废日子。她们当中，也有为企业宣传其商品的舞女，也有几个男青年，其中有一个小伙子，他的单身母亲正面临着下岗危机（事实上后来真的被迫下岗），连起码的生活费都挣不到。如我以前所谈，这些生活在城市边缘的年轻一代人亲眼目睹了既存的价值体系因社会的急剧变化而全盘崩溃的过程，他们在经济上、精神上的危机应该是相当深刻的。故事的舞台－山西大同这一典型的中小城市以前都在社会主义工业化模式的主导下建设起来，而我想，恰好在这些城市里，年轻人的此种危机应该最为凸出。毫无疑义，影片中的世界肯定遍布在整个中国，尤其在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这部作品赤裸裸地表现了他们的深刻困惑，仅在这点上，已经可以说是一部杰作了。也在这个意义上，不能够将日本经济高度增长时期常见的以产煤城镇为舞台的青春故事片与这部影片相提并论。除了这部片子和《世界》之外，我尚未看过贾樟柯的作品。其实，这次我看《任逍遥》纯属偶然，本来想借一盘《三峡好人》看看，可惜，已被借走了，不得已借了这盘而已。不料，观后却受到了看《世界》的时候没有受到的强烈震撼。不知道以前的中国电影界中有没有一个作者能像他那样直盯着此时此刻的现实而将它升华为电影叙事？